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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我与鬼 (第6/7页)

我一转身,虞兆年就坐在我身边。

    “你这小子,”我责怪他“走到我卧室来了,离谱。”

    “有什么关系?我是鬼,不是人。”

    “叫人看见,我怎么办!”

    “人家是看不见我的。”

    “刚才他跑了来,是不是你做的好事?是否你的电波干扰了他的思路,于是他发起神经来,说了一大顿废话?”

    “我相信那一大顿废话,藏在他心里已经更久。”兆年说:“我只不过提点他一下。”

    我懊恼的说:“真是讨厌鬼。”

    “喂!”

    “对不起。”

    “今夜足以令你失眠了吧。”

    “才怪。”

    “真倔强,像你这种女子真少见。”

    “也是被逼的,先生,”我说:“你不知道那口饭多难吃,逼得人坚强起来,靠自己双手。”

    “他不是那么差的人。”

    “为什么要我与他和好?”

    “为了小宝,为你自己,也为着他。”

    “哗,似文艺片中对白。”

    “你其实也还是很活泼可爱的一个人。”

    “是吗?我还不算是老婆婆?”

    “葛小姐,何必过度自嘲,穿上摩登衣裳,你才显眼呢。”他微笑。

    “教我怎么做。”

    “真的听教?”

    “你先说来听听。”

    “覆水重收吧。”

    “喂,虞兆年,你过身时也不见得年迈,怎么做了鬼口气似媒婆?好不老土。”

    他被我说得啼笑皆非。

    “mama,”小宝在拍我房门“你怎么又自言自语?”

    我说:“我在祷告。”

    “我明明听你说‘有鬼’。”

    我向虞兆年眨眨眼睛“小宝,快睡。”

    “妈,”她推门进来“今天我陪你睡。”

    不由分说,她跳上我的床。

    虞兆年先生只好向我暂时告别。

    那一夜我并没有失眠,但辗转间往事历历上心头。

    虞某说的话并不是没有因由的。但是破镜重圆到底是太遥远的事,此刻这个男人对我来说,彷佛似曾相识,又像是陌生人,如果再同他住在一起,未免太尴尬了。

    早上起来,觉得没休息过似的。

    小宝说:“妈,有位李小姐找你。”

    “咦,李玉茹。”我说。

    “我来派帖子。”她?雨b狱{R“你一定要来。”

    “当然。”我收下她那张大红喜帖。

    “我先走一步。”她说。

    “再见。”我与她握手。

    李玉茹离开之后,小宝说她从来不知道我认识这样一个朋友。

    “新朋友。”

    “就是你前几天说的,抛弃旧男友的那位小姐?”

    “她并没有抛弃他,我搅错了。”我说。

    小宝说:“这几日你精神很恍惚。”

    “小宝,你认为你爹有没有诚意?”

    小宝双眼中露出喜悦的神色“我想是有的。”她说得很谨慎,怕我又动气。

    “有多少?”我又问。

    小宝很为难,她又怎么会知道?

    我苦笑一声,自喉咙底发出来的声音是含羞的。

    “也许,你们应该从头开始认识对方。”小费建议。

    我不出声。

    在往公司的路途上,我特别的寂寞。

    从头开始?怎么开始?

    两个人约了在茶厅等,用两枝吸管吃一杯冰淇淋苏打?

    女儿都那么大了,再回头已是百年身,叫我怎么开头呢?我非常的愤慨,我的一生就这样完蛋了。

    这不是胡涂,我知道这是极度精神恍惚的表露。

    再做前夫的妻子?

    不行了,那有这么简单的事,千创百孔,已伤的心,如何再加以弥补?失望的情怀,千万声道歉,也挽救不转。

    冰冻三尺,非一日之寒,万载之冰,燃烧一根稻草的火力,如何融化。

    叫我们不做敌人,倒是可以的,但要我们再睡一张床,再同桌吃饭,那就不可能了。

    我很唏嘘,凭鬼神的力量,想无法叫我们之间的裂缝消除。

    我想清楚了,不滑稽、不逃避、实实在在,复合是没有可能的事。

    到了晚上,我决定告诉虞兆年。

    他默然。

    “但是,我也发觉把他当敌人,会令小宝难受,我以后对他的态度会有适当的转变。”

    虞兆年还是不满意。

    他说:“你为我做了件好事,我总要报答你,你却不接受。”

    “所以,不接受不算你的错,你问心无愧。”

    “我实在希望能够帮到你。”

    “不用了,我生活还过得去,不劳担心。”

    “也许假以时日,你们的关系会得好转。”

    为着使他好过,我安慰说:“真的,将来的事谁晓得?”

    他看到喜帖“咦──”

    “对,李玉茹拿来的。”

    “那我可安乐了。”他黯然中带些安慰。

    我问:“你不会无限期的在我们家出现吧?”

    “不会,我的能量快要消失,要与你说再见。”他依依不舍“这个道理很难解释,况且说了你也不会明白。”

    “我知道,”我说:“像电视机,没有电就没有映象,你的‘电’是不是日月精华?”

    他笑,过一会儿他说:“我会祝福你同小宝。”

    “谢谢你。”我是由衷的。

    我伸出双手,想握住他的手,一把抓过去,却没握住。

    他只是一个影子。

    “不透明之影子。”

    我深深叹口气。不明白的事太多了,能以科学解释的现象太少了。

    如果可以演绎的话,首先我想知道的,不是世上为何有鬼,而是人的心为何会变。

    “再见。”虞兆年说。

    “兆年,何日再见?”

    “有机会再见。”

  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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